寄梦古斋第9章 爷爷的釉料配方
周记三彩坊的门轴吱呀一声响带着一身巷口潮气的周棠跨了进来。
怀里的唐三彩马用厚棉布裹着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那抹沉厚的黄釉温度——从拾遗斋出来时沈砚只说了句“它等的不是完美的釉色是懂它的人”这话像颗小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工坊里静得很午后的阳光斜斜照进天窗落在散落着陶土碎屑的青石板地上扬起细小的尘埃。
几个半成品的三彩坯体立在墙角白胎上还留着未施釉的指痕是上周走的那几个年轻人留下的。
靠窗的老木桌上她前几天调试的荧光釉料瓶还歪着瓶底的淡蓝色液体凝成了块像凝固的心事。
“还知道回来?”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从里间传来沉得像窑里的砖。
周老栓拄着那根磨得发亮的枣木拐杖一步步走出来藏青的对襟褂子上沾着点窑灰眉头拧成个“川”字眼神扫过周棠怀里的布包没好气地哼了声“又去外头捡些没用的破烂?” 周棠没接话小心翼翼地把布包放在修复台上——这张台是太爷爷传下来的红木面上刻满了深浅不一的痕迹是几代人调釉、修坯时留下的印记。
她轻轻掀开棉布那匹唐开元三彩马便露了出来:黄釉马身像浸过夕阳的麦田釉色流淌间带着自然的窑变纹路;白釉马鞍泛着凝脂般的柔光边缘晕开一点淡绿是烧制时绿釉自然交融的结果;最妙的是马镫深绿里藏着细碎的黄斑像沾了草地的露水。
马的姿态是昂首欲奔的四肢肌肉线条流畅连鬃毛的纹路都刻得生动仿佛下一秒就要挣脱台案踏碎满室阳光。
周老栓的脚步顿住了。
他这辈子跟三彩打交道见过的古三彩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可眼前这匹却让他下意识地凑了过去枯瘦的手指悬在马背上半天没敢落下——那釉色的质感太真了是只有唐代洛阳窑口才能烧出的“酥油光”不是后世仿品能比的。
“爷这是唐开元年间洛阳卢承业烧的第一匹三色交融三彩马。
”周棠的声音很轻带着点试探“您知道卢承业吗?就是那个敢破‘单色釉为主’的规矩被同行骂‘毁祖宗手艺’的窑主。
” 周老栓的手指终于落在马颈的釉面上粗糙的指腹摩挲着细微的窑灰痕迹喉咙里滚出一声冷哼:“怎么不知道?老辈人讲三彩史都绕不开他。
可他是他咱是咱——盛唐的窑火旺能容他瞎折腾现在呢?年轻人都不爱看老东西了你再瞎改周记的招牌就真砸了。
” “他不是瞎折腾。
”周棠急了往前凑了半步指着马镫上的绿釉“您看这儿他为了让三色自然过渡试了十几次釉料配比手指被窑火烫得全是疤才找到低温白釉做过渡的法子。
他没丢老祖宗的施釉手法也没改三彩的胎土配方只是在釉色搭配上多走了一步——就像我想加荧光釉不是要把三彩改成霓虹灯是想让夜里的三彩也能有盛唐的光。
” 她顿了顿声音软了些想起在拾遗斋听沈砚讲的往事:“卢承业烧出这匹马时他爹把他的釉料瓶全摔了说‘卢家窑烧了几百年单色釉不能毁在你手里’。
可他抱着马去洛阳城让刺史亲眼看着这马在阳光下的样子刺史才把马献给唐玄宗。
宫里的工匠也说不合规矩可玄宗说‘这马有精神像能跑起来’——爷规矩是死的可手艺是活的啊。
” 周老栓没说话只是反复摩挲着马身的釉色眼神里的强硬渐渐松动。
阳光照在他银白色的头发上泛着一层柔光周棠忽然发现爷爷的背比去年更驼了肩膀上的老茧也更厚了——那是几十年揉泥、施釉、守窑留下的印记是他一辈子对三彩的执念。
过了许久他才转身往里间走丢下一句:“跟我来。
” 周棠愣了愣赶紧跟上。
里间是爷爷的储物间常年锁着她只在小时候偷偷溜进来过一次满屋子都是旧木料和釉料的混合气味。
周老栓从腰里摸出一串钥匙找到那把锈迹斑斑的铜钥匙插进锁孔转了半圈“咔哒”一声门开了。
储物间里光线昏暗只有一扇小窗透进点光。
周老栓摸索着拉开墙角的一个樟木箱箱子上的铜锁已经氧化发黑打开时发出“吱呀”的声响。
箱子里铺着泛黄的棉布上面放着几本线装书还有一个用厚纸包着的东西。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那个纸包一层层掀开——里面是一张巴掌大的宣纸边缘已经脆了上面用毛笔写着密密麻麻的字迹墨迹有些褪色却依然能看清笔锋的力道。
纸的角落沾着点褐色的油污还有几处被火烤过的焦痕显然是被反复翻看、小心保存过的。
“这是你太爷爷的釉料配方。
”周老栓的声音带着点沙哑指尖轻轻点在宣纸上“他年轻时也想给三彩加点新东西——咱这儿附近有座山山里的矿物能调出淡紫色釉他就想加进传统三彩里做‘紫釉马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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