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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梦古斋第1章 铜锈里的裂痕

故宫西三所的铜器修复室里最后一缕夕阳正沿着青砖地慢慢收拢。

陈砚之对着工作台中央那半只残损的宣德炉已经枯坐了三个时辰。

指尖的铜锈蹭在米白色的袖口上像落了层洗不掉的黄昏与窗外渐沉的暮色遥相呼应。

这只蚰耳宣德炉是上周从库房调出来的待修品。

炉口缺了一角像被钝器硬生生啃掉的月牙露出的铜胎泛着青灰色与周身温润的藏经纸色形成刺目的对比。

最让她寝食难安的是炉腹那片补铸的云纹——上周她用祖传的金错法补上去时反复比对过宣德年间的纹样图谱连父亲留下的紫铜量规都用上了可专家组来看时为首的张老先生只用指尖敲了敲补痕就皱着眉说:太匀了像描红本里的字没有火气。

火气这两个字像根淬了冰的针扎在陈砚之心上。

她是陈家门里第三代修复师打小就跟着父亲在琉璃厂的老店里打转。

父亲的手有双神奇的眼睛能从铜锈的深浅里看出器物的心跳可现在那双枯瘦的手正躺在协和医院的病床上连握紧一只镊子都费劲。

上个月父亲弥留之际颤巍巍地把那套传了百年的紫铜工具塞给她工具匣里的十二件家伙什小到半寸长的刻刀大到巴掌宽的錾子都是爷爷当年亲手锻打的。

可就在今早对着那道云纹越看越烦躁她竟抓起最心爱的羊角锤狠狠砸在了工具箱上。

此刻工具箱的黄铜锁扣还歪着像只受了委屈的眼睛。

陈砚之深吸一口气伸手想去抚平锁扣指尖却在半空中停住了。

工作台的玻璃下压着张老照片是二十年前父亲修复宋代青铜爵的样子。

照片里的父亲穿着蓝布工装额角渗着汗正用棉签蘸着特制的溶剂擦拭爵身的绿锈阳光从老式木窗里斜切进来在他鬓角的白发上镀了层金边。

那时候她总缠着问:爸您怎么知道这锈下面藏着什么样的花纹?父亲总是笑:不是我知道是器物自己想让人看见。

自己想让人看见......陈砚之喃喃重复着伸手抚过宣德炉的炉身。

指尖下的铜面像被岁月浸软的丝绸看似光滑实则布满肉眼难辨的细痕那是几百年里无数只手摩挲过的印记。

她忽然想起张老先生说的火气——或许她弄错了宣德炉的魂从来不在纹样的工整里而在那些不完美的痕迹里。

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歇了修复室里只剩下老式挂钟的滴答声。

陈砚之站起身把宣德炉小心翼翼地放进特制的锦盒里又用软布仔细盖好。

锁门时钥匙插进锁孔的刹那她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咔哒声回头却只看见空荡荡的走廊宫灯的光晕在红墙上晃出细碎的影。

出了故宫神武门晚风带着护城河的潮气扑面而来。

她没打车沿着景山前街慢慢往前走。

路灯次第亮起把她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像那些被岁月拉扯变形的往事。

路过沙滩北街时一阵若有似无的檀香突然钻进鼻腔——不是寺庙里那种浓烈的香而是带着点陈木气息的淡香像她小时候在父亲书房里闻到的味道。

她循着香气拐进一条窄窄的胡同。

胡同口没有路灯只有一盏老式的八角宫灯悬在灰墙头上昏黄的光把拾遗斋三个字照得半明半暗。

木牌是老梨木的边缘已经磨得圆润三个字是用隶书写的笔锋里藏着股说不出的沉静像宣德炉特有的那种暗金色。

陈砚之站在巷口犹豫了片刻。

她在这附近待了快十年从没来过这条胡同。

可那檀香像有引力似的牵着她的脚步往前挪。

门是虚掩着的轻轻一推就吱呀一声开了仿佛等了她很久。

店里比外面亮堂些几盏青瓷灯悬在梁上光线透过纱罩漫下来刚好照亮博古架上的器物。

迎面的柜台后坐着个穿素色棉麻衣衫的男人黑发用根木簪束在脑后左手腕上一串老紫檀佛珠正随着他擦拭器物的动作轻轻晃动。

他擦的是只三足铜炉炉腹上大明宣德年制的六字款在灯光下若隐若现竟和她修复的那只一模一样。

铜器上的锈分死锈和活锈。

男人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像落在宣纸上的墨稳稳地渗进空气里死锈是岁月结的痂活锈是器物在呼吸。

陈砚之愣在原地。

她看见男人放下麂皮抬起头来。

他的眼睛很静像浸在古井里的玉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让她想起父亲书房里那幅《寒江独钓图》留白处藏着说不尽的故事。

您是......她想问什么却被柜台角落的景象吸住了目光。

那里摆着只蚰耳宣德炉炉口同样缺着一角缺口处的铜色比别处更深些像凝结了几百年的血。

更让她心惊的是炉盖的镂孔里正袅袅地飘着烟那烟不是直上的而是绕着炉身打了个圈才慢慢散开在空气中留下淡淡的香痕。

我在找能让铜器'说话'的法子。

陈砚之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像第一次拿起刻刀时那样。

她走到柜台前指尖几乎要碰到那只炉却在最后一刻收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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